从极乐寺火灾谈开去

【恋念岛屿】

近期槟岛鹤山极乐寺的一场凌晨火灾，焚毁了寺院一角，引起各方关注。槟榔屿鹤山的极乐寺，自19世纪晚期启动开山修建工程之后，到20世纪前半叶万佛宝塔矗立山麓为止，该鼓山海外下院的建筑景观大体完成。

鹤山极乐寺的建筑群分布在鹤山山麓的坡地上，前后历经两任方丈的苦心经营，不可谓工程不浩大。一个有趣的插曲是，该寺火灾的新闻经媒体发布，下了“一寺院70%被烧毁”的标题，让很多人吓了一大跳：极乐寺被大面积焚毁了啊？

这一描述原来是根据消防局的文告而转写的，很多人乍看以为，极乐寺不就是“一寺院”，这样说来，是大半毁于火了，只留下小半幸存的来做灾后重建了？

海外最大佛教丛林

实际上，鹤山极乐寺并不是单一的寺院建筑，而是寺院群结构的禅宗丛林格局，这样的新闻标题引人误会，固然与消防局的官方用语有关，也与一般人对佛教的寺院规格认识不足不无关系的。

鹤山极乐寺开山之后，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它都是中国本土以外之中国汉传佛教最大的佛教丛林。当然，极乐寺开山竣工之后的建筑风貌，与百余年后的今天所见，已经有相当大的变化了。

百年岁月悠忽，人会老木构的建筑也会腐朽，该寺翻修或重建的工程，自20世纪后期以来，就一直延续着。可以这么说，自战后接掌极乐寺的第四任方丈白圣法师（1905-1989）推动翻新工程以来，极乐寺一直都在推陈出新。

有一定年纪的槟城人，现在再游极乐寺的所见，与童年记忆里跟家人初游极乐寺的记忆画面，肯定有者偌大的距离的。

不变的是，极乐寺依然是槟屿中部鹤山山麓的庞大寺院群，百年来地位如故。

光绪皇帝御笔题书

实际上，鹤山极乐禅寺之开山，固然是开山方丈妙莲法师（1844-1907）的独到眼光与经营魄力有关，也与满清末世的19、20世纪之交的中外情势不无关系。

如今很多人都知道，开山方丈妙莲和尚就极乐寺开山一事上京奏报朝廷，获授紫衣袈裟成钦命方丈，极乐寺也因此有了光绪皇帝御笔题书的“大雄宝殿”匾额，也有御赐龙藏一套。

这一御笔题匾和御赐藏经，迄今当然是极乐寺的开山文物和镇山之宝，见证了极乐寺开山之历史时期的风云际会和皇家优遇。海外建寺和得此优遇者，极乐寺在其所处的特殊历史时期而永志史册了。

图一：极乐寺光绪御笔题书的“大雄宝殿”匾额。取自厦门卫视网站

中华学校的创校文物

其实不光是极乐寺，在极乐寺之后的清朝末世，槟榔屿清领张弼士（1841-1916）在1904年推动创办槟城中华学校，即今中华小学A、B校及中华国民型中学。

在极乐寺之外，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是，中华学校同样获得御书题匾“声教南暨“和钦赐大型套书，即《古今图书集成》一套。

这一珍贵的创校文物迄今依然保存，分别挂在中华小学礼堂和存藏中华中学。当然，一路护送御赐题匾和大型套书（在极乐寺为《乾隆大藏经》，在中华学校则为《古今图书集成》）的朝廷仪仗，也一直保存着成为开山或创校文物。

图二：中华学校的光绪御书题匾“声教南暨“。（杜忠全摄）

现代中国的有形据点

马来（西）亚的百年寺庙和百年华校，当然不止鹤山极乐寺和槟城中华学校，但有御书匾额和钦赐套书配成开创文物套组的，大概就是这两处了，而且都在马六甲海峡北端弹丸之岛的槟榔屿，这当然不只是历史的巧合，而是有着一定的历史脉络与背景的。

极乐寺开山早期的碑上有“敕赐”字眼，中国本土以外的佛寺，这大概是极少见的，留下当时的天朝势力试图在此“插旗”的意图。满清朝廷摇摇欲坠，保皇派和革命派的势力倾扎也在侨民社会风起云涌。

百年岁月匆匆溜过，经民国、陷日、光复、独立等等历史过程，而极乐寺依然矗立在鹤山山麓。革了清朝的命之国民政府各派势力，凡有大员南来，也都来岛屿中部的山麓留下行踪。没有天朝“敕赐”的年代，极乐寺依然是现代中国各级官商笼络海外侨民社会的有形据点。

极乐寺的历史文物，包括开山的御赐文物和漫长历史时期南来北往的官商留下的字迹和捐资记录，比起有形的堂皇建筑，这可能是“更有故事”的历史脚注，但要有心人来钩沉拼凑，才能连缀成历史长卷的。

图三：极乐寺的康有为手迹“勿忘故国”。图片取自随笔南洋论坛。

图四：极乐寺的清末民初名士摩崖石刻。图片取自网站。

按此，关于极乐寺，除了游客访槟必到，每年的新春灯会成为夜空的亮点之外，值得人们去挖掘的，其实还有很多。

这就好像这百年极乐寺火灾的新闻引起关注，乍读新闻以为百分之七十焚毁的寺院，其实只占不到百分之一的整体面积。极乐寺的所占位置和历史面积，比一般人闲逛游赏所认识与想象的，其实还要大得多的。

编按：根据事后新闻报导，极乐寺火灾的起点是大雄宝殿旁的观音堂，有座40年历史的观音像烧毁。消防局文告称，约40×50平方呎的面积被烧毁。

杜忠全，槟城人，马来亚大学中文系博士，现任职于私立大学中文系，迄今出版有《槟城三书》套装、《我的老槟城》散文集、《岛城的那些事儿》评论集、《恋念槟榔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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