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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任平生丶一生爱自由:悼念倪匡

这篇文章是在2 年前刊登

【岛屿信札】

7月3日午间,也就是香港回归中国25年后的两天,传来消息说,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小说家倪匡在香港的养老处病逝了,享寿87岁。在国安法已确立的香江时势下,倪匡离世实也真切反映出旧有香港文化逐渐凋零逝去!

犹记在中学到大学阶段,我除爱读各种理论外,也爱小说如痴,家中书柜小说类藏书颇丰,而中文作家的科幻小说中,又以收藏倪匡的卫斯理为最!甚至还有一本叫《黄金故事》的卫斯理系列故事,是我从南洋商报每期连载中,剪下来贴在废弃的buku latihan里,集结成书的。

任性的个人主义者

只是人生经历几次的跨国搬迁後,我的书柜残缺流散,我手边现已无任何一本倪匡的小说了,倒是我手边,还有一本由INK出版,前《亚洲周刊》副总编辑江迅记录倪匡口述的小书《倪匡传》。

这本书能收在我书柜中,由来也颇曲折,在中国出版社工作的台湾朋友,回台参与国际书展,拿到了这本2014年底出版的公关样书,因友人素来知我颇为喜爱倪匡,于是便将这本小书转赠于我。

不过,由于边育儿边接工作的生活实在烦忙,这本书我只读了第一章,就由它如此在我书柜上静静躺了8年之久。

所以午间听到消息后,便埋头匆匆读完手边的《倪匡传》。这书文体轻盈,故事流畅,夹议夹叙,果然是一本倪匡体的口述传记,非常容易就把整本书啃完!而看完倪匡口述的人生故事,还真就如同我们对他科幻小说中角色的“政治态度”理解是一样的,可以把他视为是任性的个人主义者,素朴的自由主义者。

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任性个人主义者,所以才不能见容于共产中国的党国体制,必须从原本应该为人民体制服务的公安人员,变成是“逃港者”,放弃在中国的一切,在1950年代末的反右运动展开前,“公然”付费跟着人流,先偷渡到澳门,再坐船逃到香港。

在庸俗丶市侩中表达自由观

同样的,正是因为他是素朴的自由主义者,从不去论证观念,也不想书写宏大叙事,才能在庸俗丶市侩而弥漫自由氛围的香港报章专栏和小说连载中,畅意表达自己的自由观,高举实现个人价值的反极权立场。

倪匡这种没有论证的自由主义,口无遮拦的言论表达,不仅可以吸引彼时公民素养还稍嫌不足的广大读者,向他们介绍素朴的自由主义价值观而已,这种类型言论的存在,也反映彼时香港的殖民体制,虽然在政治上没有民选的代议民主制度,却在实质上,让香港市民拥有相当的法治权利与言论自由。

有法治自由,而无民主

香港这种有法治自由,而无民主的制度,曾在我读大学的时代,成了政治学制度设计讨论时的有趣的特例,也是众多学者研究讨论的政治制度。

当然,这些年英国许多殖民时代外交机密文件逐渐解密,世人也渐了解到,二战后虽然英国重返许多亚洲的殖民地,但英军当初被日军快速驱逐出去的窘态(如在香港,英军仅抵抗了8天而已),早已深入民心。

因此,重返殖民地的英殖民政府,其中一个重要的策略就是将县市议会改革为部分民选制度,一来笼络地方人心,二来地方精英加入决策圈,也可降低殖民政府的管制成本。

一如当时英殖民政府在马来亚与新加坡所做的政治制度改革,就是这样来设计的,但为何香港例外呢?

根据解密的文件,可以推论原因就是当时已执政的中国共产党当局,早给予英殖民政府警告,表达新中国不会承认过去的不平等条约,因此任何有关香港的政制改革,都必须跟中国磋商获同意才能实施。

因此很可能是由于双方无法意见一致,才让香港的政治制度“自然”演变成有自由无民主的状态。

素朴的自由观远播华语世界

如今倪匡离世所反映最具象征意义的景象正是香港这种有自由无民主的传媒环境已死。

当然,号称全世界汉字写最多的作家倪匡,也不只是香港人的倪匡,也是世界华语读者的倪匡,正因如此,他的素朴自由主义观点的影响力,是远远超越地域的。

一如他的小说卫斯理在马来西亚是那么的流行,他所推崇的那种任性的个人主义者和素朴的自由主义精神,其实也深植在一代又一代的大马华人读者群的观念中。

我甚至可以这么说,集合所有在马来西亚言论圈中,宣扬自由主义的专栏作家的文章,加起来的影响力,很可能也没有倪匡一个人所写就传播的短小文章与通俗文学,对华社理解自由主义的影响这么大!

虽然倪匡的科幻小说在华文文学史上来说,盖棺论定的评价可能不高,倪匡本人也并不是什么文学上定义的伟大作家。但就以他对素朴自由主义观念在马来西亚传播的贡献来说,倪匡离世还真是非常值得悼念的事啊!


吴振南是旅居台湾的马来西亚人,前报业从业员,目前是专职相妻教子的家庭煮夫与兼职文化玩童。

本文内容是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当今大马》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