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重履日本威权转型路径？

说明：正值第15届全国大选，本刊敬邀评论界先进与有志之士为本刊撰写“大选评论”，望能厘清形势，注入公共政策讨论，激荡思考。盼读者垂注。

【大选评论】

马来西亚从2008前后开启民主化浪潮，2018年希盟短暂执政，2020年巫统旋踵回朝，接著我们是否迎来一段民主转型停滞不前或暂告段落的日子?

事实上，本届大选，外界普遍并不看好希盟能够凭已力重回布城，倘若能夺下80席左右，维持2008年大选时的基本盘，就算小胜，避免步上甲柔州选一夕崩盘的后尘。

竞争式威权体制的韧性

2020年喜来登事变前后，马哈迪曾一度企图绕过内阁制下的政党政治，以筹组跨党派内阁为名，想将内阁制变成马式总统制，接著慕尤丁政府以防疫为由，终结国会运作，当时让不少人忧心本地议会民主Gostan（倒车）了。虽然，这两年来，民主中断曾一度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惟民主历劫以后，不绝如缕。

当下本地民主政治在经历短暂政党轮替后，反而踌躇不前，原地踏步。巫统的回朝，显示竞争式威权体制的韧性。

马来西亚和日本，政体上同属君主立宪的内阁制国家。在政党政治体系，虽定期举行议会选举，在野党亦能有所斩获，惟由一优势政党或党派，长期执政，垄断统治权，在本地此一优势政党为巫统，在日本则是自民党。

两党同样是在1950年代分别成为马日两地的执政党，开始其长期执政的历史。不同是自民党曾分别在1993年和2009年两度下野，巫统则迟至2018年才首次失去执政权。相同的是，两党失去政权后，不久又重新上台。

1993年自民党下野后，复在隔年重回执政，其过程和2018年前后巫统下台又再上台，极为雷同。日本战后有所谓55年体制的说法，指的是1995年以后日本政局确立以自民党和社会党两党对立的政党体制，一方面自民党长期单独执政，另一方面社会党则是最大的在野党，长期维持著朝大野小两党对立的政党态势。

1990年代初，自民党政府相继爆出贪污丑闻，民望低迷，且党内菁英彼此倾轧、分裂，退党出走，另立新政党。

1993年日本众议院选举，虽然自民党仍然是国会最大党，但是无法取得过半席位，于是掌握关键席次由前自民党人创立的新党、先驱新党成为各方争取的对象，惟最后以社会党为首的在野阵营推举新党领袖细川护熙为新政府内阁总理大臣，成功筹组非自民非共产的七党一派联合政府，成为日本战后首个非自民党内阁。

不过，隔年联合政府随著社会党出走，选择和自民党结盟而倒台。新的自民社会联合政府，推举社会党党魁村山富市为总理大臣，惟联合政府的重要阁员则是自民党人出任。1996年，村山富市辞职，由自民党的桥本龙太郎接任，同年日本众议院改选，自民党重夺过半议席。

自民党下野一年后，透过联合政府的方式，重回执政，两年后再重夺总理大臣的宝座，直至2009再度下野为止。

1998年自民党在参议院选举无法取得过半，形成日本所谓的“扭曲国会”(ねじれ国会)，即执政党无法同时在参众两院取得过半议席。虽然日本总理大臣由众议院推举，自民党无法在参议院过半，不会影响其执政地位，但考虑到政府施政的顺畅，减少国会立法过程的阻力，自民党于是邀请具宗教色彩的小党公明党组成联合政府，以便在参议院掌握过半议席。自始自民党和公明党维持结盟关系，直至今天。

比较分析寻找更多可能

从2018年前后，本地政坛发展似乎上演当年日本政局同样的戏码。先有巫统-国阵政权因贪渎丑闻，菁英内讧出走，大失民心而倒台，接著上台的希盟政府，在短暂执政后，因内部倾轧，友党叛离，党籍议员跳槽，而丢失政权。

随后叛离友党、跳槽者和巫统等在野势力结盟筹组新政府，希盟叛离友党领袖则被推举出任首相。岂知希盟叛离友党领袖，首相宝座尚未坐暖，就被赶下台，换上巫统党人当首相，让巫统在短短不到的两年内，不仅重回执政，也重夺首相一职。

学历史的人常强调，鉴往知来，借由考察人类过去的历史经验，不是在于为未来指引，而是帮助我们察觉我们现在位于怎样的位置。学政治的人，重视经验比较，盖透过比较分析，才能开拓知识视野，为未来寻找更多的可能。

再难复制强势首相

日本过往的政党轮替经验，其历史教训也许对我们有所启示。首先，威权政体的韧性，其复修能力，不容小觑，不过回朝后的旧势力，毕竟已无法和过去霸权式君临天下相提并论。1994年自民党回朝后，已经无法如过去一般，单独掌握参众两院，必须先后和公明党、自由党、保守党等小党结盟，以维系参议院的过半优势。

同样地，目前不少人预测，来届大选的成绩，可能会三党不过半，国阵、希盟和国盟三强鼎立，无一政党联盟能够过半单独执政，需和砂盟等其他阵营合作，组成联合政府，甚至延续目前的国阵-国盟-砂盟保守同盟政府的局面，国阵与国盟间继续破而不裂，同床异梦。

政党轮替前，巫统-国阵政权一党独大，巫统-国阵回朝后，变成一大配一小或两小联合执政。其次，如同近期日本政坛，短命内阁屡见不鲜，随著巫统-国阵政权独霸执政权的终结，马哈迪式的强势首相，将难以复制，在一段时间内联合政府的首相，任期无法横跨十年，短命首相也许成为常态。

再者，巫统部份党内菁英，为求打破这种弱势执政的困局，或许会仿效2001年自民党小泉纯一朗在日本政坛掀起的小泉施风，将巫统人气王凯里打造成大马小泉。

最后，希盟诸君也许要有心理准备，本届大选若不能再掀反风，重回布城，选后三党不分道扬镳，需再卧薪十年，方能东山再起，盖以日本在野党经验为训，自民党自1994年回朝后，要到2009年才二度下野。

潘永杰，台湾政治大学哲学系硕士，现任职民间教育机构。

本文内容是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当今大马》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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