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高教可不可行（上）<br>—— 大马财库可负担吗？

【今特写】深入挖掘你不得不知的事。

“沙菲（化名）出身于东海岸的一个贫困渔夫家庭，拥有4名兄弟姐妹，他是家里第一位于技职学院（Polytehnic）就读的成员。”

“由于生活费高涨，沙菲需要买课本，讲师也甚至要求买笔记，加上还有4名兄弟姐妹在校上学，沙菲萌起退学的念头，去打工补贴家用，纵使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学期就毕业了。”

这是长期关注青年贫穷问题的沙兰（Sharan Raj）在接受《当今大马》访问时分享的故事，他目前是社会主义党青年团署理团长。

沙菲的故事仅是一例，高等教育费用已成为不少青年的负担。

自马来西亚于1996通过私立高等教育法令后，高等教育基金贷款（PTPTN）也随着成立，借贷给有需要的大专生，供他们偿还学费、生活费和其他费用。

高教私营化导致学费昂贵，加上生活费高涨、薪资停滞等，越来越多毕业生无法偿还学贷，有些学生组织也开始倡议废除高教基金贷款，进一步落实免费高教。

2012年，500名大学生在首都吉隆坡街头游行，要求废除高教基金贷款和落实免费高教，并以扎营的方式占领独立广场。

当时的在野党（民联）乘着“505换政府”的呼声，也在2013年全国大选的竞选宣言里倡议免费高等教育，获得不少青年支持。

然而，免费高教真的可行吗？

学生团体和左翼阵线对免费高教的呼吁，主要从废除高教基金贷款出发，事实上并没触及落实免费高教的可行性，也鲜少碰触这是否就可解决社会正义等问题。

政策的落实虽然牵动政治上的博弈、公民社会的压力、社会经济状况等等，但本文将集中在经济层面，讨论政府在财政上是否有能力落实免费高教；而下篇则探讨理念层面，即免费高教是否可以形成社会正义以及其潜在的后遗症。

美国模式 V.S. 欧洲模式

在融资高等教育方面，有两种模式可借鉴，即美国模式和欧洲模式。

欧洲模式主要由国家提供拨款和资助高等教育学府，所以学费也相对廉宜，而每所高教学府所获资源也相对平均。

而美国模式则结合政府拨款和私人资助，受惠的主要是精英大学。由于政府拨款较少，加上遵循自由市场力量原则，因此美国大学学费相对昂贵。

而在马来西亚，国立大学学费的85%至90%都由政府津贴，学费相对便宜，较倾向欧洲模式。同时，联邦政府提供于国立大学的行政开销拨款（不含发展拨款）也相对平均。

根据2017年财政预算案，每名国立大学学生（不包括技职和社区学院）可平均获得1万2188令吉的行政拨款。高教部整体获得95亿令吉的行政拨款，发展拨款则是26亿令吉。

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实行免费高教的国家皆是以国立大学为主，私立学府只占少数。但因马来西亚国立大学录取制度畸形，也受种族政治影响，因此私立大专在我国需求量庞大。

根据《1996年私立高等教育法令》第555条文，私立大学设立前必须以公司名义注册，因此私立大学遵循市场运作模式，学费较昂贵。

杜绝贪污可实现免费高教

首相纳吉对高教拨款年年减少，引起民怨。以大马财库状况而言，我们有能力落实免费高等教育吗？对公正党格拉纳再也国会议员黄基全来说，答案是肯定的。

黄基全与其团队于今年5月发布一篇论文初稿，探讨免费高教可行性问题。该论文指出，只要杜绝高教部挥霍的费用，就完全足够落实免费高等教育。

全国监督与吹哨者中心（NOW）曾指出，政府的“浪费指数”高达15.5%  。而黄基全则依据2016年政府拨给高教部的预算，扣除薪资以外的开支，再乘以15.5% ，估算高教部因贪污和挥霍造成的年度损失数额为19亿2000万令吉。

而他也计算出，政府落实免费高教所需的额外行政费用（不含发展费用），仅是17亿6000万令吉，比上述遭挥霍的款项更低。

他是先计算每名国立大专（包括国立大学、技职学院和社区学院）学生的平均费用，包括政府津贴后学生缴付的学费、报名费、迎新费、校友会费用、及设施费用如图书馆等等，费用的计算不包括住宿费和生活费。

每名国立大专学生的平均费用，再乘以就读国立大专的本地学生人数，得出政府若落实免费高教所需的额外费用，即17亿6000万令吉。

“从大学预科班（Matriculation）、文凭、本科再到硕博，20间国立大学和其他国立学府如技职和社区学院，估计在现有的基础上联邦政府每年需要额外花费约17亿6000千万令吉。”

“我们也估计，高教部今年因贪污和挥霍造成的损失，约19亿2000万令吉。”

“如果联邦政府有政治意愿打击贪污，落实免费高教后，还有约1亿6000万令吉的盈余（19亿2000千万减17亿6000万令吉）。”

征收新税落实免费高教

另一方面，沙兰则提出两个建议，一是增加1%公司所得税，二是增设资本利得税（Capital Gain Tax）。这两项建议将生产盈余，用以支付落实免费高教所需的额外行政费用。

“落实免费高教需约额外20亿令吉，因此政府需要维持实施消费税前的25%公司所得税。1%的公司税将带来50亿的收入。”

2015年落实消费税后，政府将原本25%的公司所得税率降低至24%。

“另外，政府应该增设5%的资本利得税，从投资者在投资股票、土地交易、酒和艺术品交易中的盈利征收税收。”

沙兰强调，通过增加税收开拓新收入，以落实免费高教，这不会减少政府对其他领域的开支。

然而，增加税收可以解决问题吗？根据《当今大马》调查，马来西亚目前的公司所得税率（24%）已高于邻近东盟国家，如新加坡、泰国、越南等。

此前，首相纳吉就坦言，落实免费高教的北欧福利国征收的所得税都非常高，大马人民是否愿意负担？

另外，福利经济学（Welfare economics，经济学的一个分支）提倡者也警告，政府每征收一块钱的税收，却只能享用少于一块钱的税收。

征税的同时，也需要支付征税所需的行政成本（administration cost）、遵循监管措施要求的运行成本（compliance cost）、制定政策所需的政策成本（policing cost）及扭曲成本（distortion cost）。

其中，扭曲成本影响最大，如税务负担的增加也会减少个人工作的意愿，从而减少未来政府可以征收的税收。

基于马来西亚公司税已经高于邻近东盟国家，高税务有可能造成企业负担大，进而减少对外资吸引力。同时，由于征税也需支付成本，提高税率和开拓新税务是否足以让联邦政府落实免费高教，仍是未知数。

可补贴国立大专生生活费

另一方面，黄基全（见图）的论文初稿说明，若落实免费高教，原先借给国立大专学生的高教基金贷款还可省下，以补助国立大专生的生活费。

“从1997年到2015年，高教基金贷款总共发出约314亿令吉予国立大专的学生，平均每年约20亿令吉。”

“有人质疑打击贪腐不会在短时间内奏效，因此我们认为高教基金贷款可以是落实免费高教的另一个收入来源。”

“鉴于底贷款偿还率，我们建议这20亿令吉直接充当国立大学落实免费高教的拨款。”

“如果成功在短时间铲除贪污，这20亿令吉还可充作国立大专学生的生活费。”

至于私立大专的学费，黄基全则同意维持现状。

黄基全在接受《当今大马》访问时表示，政府的责任是在国立大专实现免费教育。

“至于私立大专，我们采取不干预的立场，让私立大专依据市场力量调整。”

国立私立大专不可共存？

对此，沙兰（见图）则表示，国立大专和私立大专不可共存，因此他主张国有化私立大专。

“国立和私立大学将因学生、师资而竞争，形成张力。”

“官联公司旗下的私立大专可由政府接管，而由私人界拥有的大专则应该被国有化。”

“政府应该立即终止那些垃圾（Junk）私立大专的运作，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本和师资，甚至在店屋内教学。

他指出，除了高教行政费用，政府也有能力负担大学的资本开支（Capital Expediture）。

“政府可以通过股权交换资产（Asset to Equity Swap）的方式国有化私立大专。”

所谓股权交换资产，就是政府通过减少持有官联公司的股权得到一笔额外费用（售卖给投资者或股票回购），再收购官联公司旗下的私立大专，这让政府以最低成本的方式接管私立大专。

“以国能大学（UNITEN）为例，国能大股东国库控股（Khazanah）减少对国能的持股融资，接管国能旗下的国能大学。国库控股可以通过政府立法把国能大学转换成国立大学。”

“由于财政部的财长机构（MOF INC）持股国库控股99%股权、联邦土地委员会（Federal Lands Commissioner）持股剩余的1%股权，只要双方达致协议，就可以把国能大学交给联邦政府。”

另一方面，北方大学（UUM）前学生领袖赵俊文则表示，碍于全面在国立和私立大专落实免费高教需要大笔经费，因此倡议先在国立大专落实。

“短期内先落实国立大专免费高教。私立大专则采取严格的标准，淘汰一些不符合规定的大专，其他良好的私立大学则继续营业。”

赵俊文同时也强调，长远的目标应该是国有化所有私立大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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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落实免费高教，就是实现社会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