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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潮结构未变,检验希盟国阵选票转移效应

这篇文章是在1 年前刊登

【观点】

2023年马来半岛的六个州议会选举,是近年马来西亚政治转型剧烈的结果。

由于这六个非国阵主导的州议会没有在2022年大选同步解散,以致任期届满后才在今年8月改选。

这是安华担任首相8个月后,首次面对选民检验的大型选战,也是希盟与国阵联合执政以来,第一次面对在野国盟的挑战。

竞选过程显示,选民热情不高,也没有任何一方足以辗压对方。政治版图结构料不变,彼此仍维持对峙格局,双方在未来4年持续保持竞争能量。 

六个同步选举的州属,基本可分为东西两条战线:东线是吉兰丹、登嘉楼和吉打三州,位处东北部,是马来人核心地带;西线是槟城、雪兰莪和森美兰,位于西海岸多族群混合地区,也是社经与工业化较高的地带。

两条战线除了地域差异,也呈现多元与单向、世俗和神权、城镇与乡区的差别,加上身份政治的区隔,隐然是马来西亚两个不同国族建设的对峙。

六州选举本应着重民生和地方议题,以及议员服务和人际网络,但六州连线牵动大量人口,于是就形成政党对决,稀释了地方课题。

尽管朝野阵营在基本理念和治理政策上确有区隔,但为了争取最大票仓马来选民的支持,希盟国阵这个阵营,却与国盟有趋同的现象。

两者同样以维护马来人的宗教权益和政治安全感为主轴,无法在选举竞争上拉开距离,展开差异化的对比。两方差别在于操作上,希盟国阵处于被动与谨慎,国盟却采取偏锋和急进手法。

竞争区块上,希盟国阵主攻吉打,试图争取突破,国盟则强打雪兰莪,有意扩大版图。巫统的主战场落在森美兰,森美兰是今年州选巫统唯一居优势的州属。

以安华为首的团结政府,在选举论述上主打昌明社会(masyarakat madani)概念,标榜中间温和立场。可是此概念过于模糊与抽象,无法营造出共鸣感和接地气,在政治上难以召唤选民对未来的想像。昌明社会可以作为安华施政的指导原则,惟无法在政党竞争中发挥动员群众和激发热情的有效能量。 

希盟国阵若选票互补,将构建政治新秩序

六州州选是希盟与巫统首次选前结盟合作,将检验两个重要趋势,对马来西亚未来政治发展将有重大意义。

首先,如果希盟与巫统经过整合之后,双方票源和支持者能相互转移和产生互补作用,亦即希盟支持者愿意在巫统上阵的选区支持过去的宿敌,相对的,巫统支持者也乐意在国阵没有上阵的选区拥护希盟候选人,彼此就能创造票源转移和叠加的效果。

一旦证明希盟与巫统的选票可以互相支援,加上基层组织在某程度上不排斥相互助选,那么就会重演1952年吉隆坡市议会选举的经验,并带来政治上重大意义。

1952年,马华和巫统在吉隆坡地方选举上偶然合作,却意外创造出联盟的模式,即国阵的前身,促成两党历史性的结盟,开创了马来西亚往后七十年跨族群的政治秩序。 

希盟与巫统在2023年的选举合作,将检验两者的合作是否受彼此基层的认可。一旦在实务操作和权力安排上皆证明有其正当性,就有利于构建未来的政治新秩序。 

从选民投票行为而言,非马来裔选民仍对希盟保持高度支持,希盟支持者在转移选票给巫统时,比较没有困难。华裔选民会接受希盟号召,在没有希盟参选的选区,支持昔日对立的巫统候选人,以求团结政府稳定。马华公会没有参选,也会缓解华裔含泪投票的困难。

但是,要让巫统支持者把选票转移给希盟候选人,将会有一番阻力,无法全数转移给希盟。

绿潮的结构面向没有消解,但受遏制

此役另一个检验的焦点是,安华领导的团结政府,马来人的支持率是否有所增加?2022年大选的绿潮是否持续扩大?

去年大选的绿潮现象,国盟大有斩获,但宗教并非唯一因素。

华研智库2023年1月的报告就指出,绿潮背后实有阶级差异和经济因素,也反映了疫情带来的政治冲击,包括马来中下阶层的经济困难、收入减少、城市马来青年的就业危机,以及在道德和贪腐问题上对巫统不满。

以上因素都让不少马来选民对国盟更具好感。这些宏观的社经结构困境,并不是安华上台后就能在短期内解决,巫统领导层仍由扎希把持,也难以召唤传统的选票回流。 

绿潮兴起的结构面向虽没有消解,无论如何,近半年已受到一定遏制。

安华上台后首要战略目标就是稳定政权,在涉及身份政治上姿态谨慎,在大学固打制、性别议题、统考立场上表现保守,对财经改革也暂缓处理,一切以六州选举过关为考量。

安华不触怒马来选民的策略,一定程度上有阻遏绿潮蔓延的作用。大选后国盟失去执政资源,各种社会利益相关者也会调整政治取向,都对绿潮起到缓冲作用。

此次州选不能理解为期中选举,因为与大选距离不足一年,间隔过短。在野党欲将州选等同于公投,此诉求也欠缺合理性,除了缺乏明确的公决议题,新政府也没有严重施政失误。

不过,由于州选距离2022年11月大选不远,尽管安华上台后姿态谨慎,惟缺乏重大政绩,总体社会经济氛围仍在提振之中,因此预期选民投票行为不会出现结构上的剧烈调整,仍旧延续去年大选的格局,两大阵营基本面将维持不变。

换言之,国盟在马来选民方面占优势,非马来裔选民则集中支持希盟,比较大的变数在于巫统支持者的流向,至少三分之一巫统选票无法转移给希盟。

雪兰莪:投票率决定大局 

作为国民生产总值最大贡献的雪兰莪,乃是本次州选举最具看头的战区。去年大选国盟来势汹汹,依靠绿潮在雪兰莪一举赢下 22个国会议席中的6席。

本次州选,作为过往的政治宿敌,希盟与国阵的合作将让我们检视两党的结合是否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2018年大选,希盟在雪兰莪大胜,赢下56个州席中的51席,并且囊括63%的选票。

今年州选,希盟与国阵合作,但要重演上届大胜的结果可谓困难重重。不仅如此,团结政府要赢得三分之二议席(38席)也是严峻的考验。

依照2022年大选的结果,国盟有14个州议席得票领先国阵与希盟,希盟和国阵则分别在40个和2个州席领先。

希盟与国阵在本次州选举已协调彼此竞选的州席,希盟甚至让出三个在上届大 选赢得的州席给国阵,分别是鹅唛斯蒂亚(Gombak Setia,由公正党礼让)、杜顺大 (Dusun Tua,由行动党礼让)与而揽(Jeram,与诚信党交换)。直白来说,就是避免巫统在其余所竞逐的选区全数败北,而在新届州政府没有代表的尴尬局面。

若把两者在2022年大选的得票加总,团结政府就可以在国盟领先的14席中的11席取得逆转,将国盟领先的议席数降至三个:巴生海峡(Selat Klang)、昔江港 (Sijangkang)和摩立(Morib)。 

然而,这个计算是建立在前文讨论到的前提,即一加一等于二,国阵与希盟的得票须完全过档给对方,方能确保他们可从国盟领先的议席中,逆转当中的11席。目前,国阵与希盟支持者的选票之转移(vote transferability)能否奏效,仍存在数个疑 问。 

首先,巫统是否有办法说服其支持者,为了确保继续生存,加入安华领导的团结政 府,是目前对巫统最有利的选择,不要执着过去对希盟的不满。巫统要劝服支持者,以韬光养晦的方式留在执政阵营,待来届大选东山再起。 

另一个问题则是,希盟的马来支持者大多厌倦巫统贪污、裙带关系等旧政治文化,又对多元族群政治抱有一定接受程度。因此,希盟也要说服其支持者,特别是居住在雪兰莪的马来选民,阻止他们因为不满国阵与希盟合作,愤而把选票让给国盟。

以目前状况来看,希盟与国阵要百分之百转移彼此支持者的选票给对方,将非常困难。

较为务实的问题是,彼此要转移多少得票,才足以取得三分之二议席?以2022年大选的结果来计算,假设各族群的投票率不变、各政党的基本支持度也不变,仅考量选票转移的情境下,希盟与国阵须有不低于50%的马来支持者将选票转移给对方,方可达三分之二议席执政的目标。 

华印裔投票率在混合选区起关键作用

雪兰莪56个州席中,马来选民过半和不过半的议席分别为37个和19个。

后者毋庸置疑都是希盟的堡垒选区。至于马来选民过半的37席,又可以细分为两类:一、马来选民占多数的混合选区(马来选民介于50%与70%之间),这有22席;二、马来选民占绝大多数的选区(马来选民70%以上),则有15席。 

假设希盟在19个非马来选区领先,而国盟在15个马来选民占绝大多数的选区占优势,则剩余的22个马来混合选区将决定哪个阵营能赢下雪兰莪。

要在马来混合选区突出重围,除了马来游离选民扮演者举足轻重的角色,华裔和印裔投票率的高低,也是会影响选举结果的关键因素。 

非马来选民投票率的高低,最终可能直接决定希盟能否第四度执政雪兰莪。

倘若国盟在雪州赢得过半议席组织州政府,则大大增加其赢得第16届大选的机率。届时,安华恐将在未来施政上困难重重,甚至有成为跛鸭政府(lameduck government)的可能。 

华印裔投票率可影响雪州政权的22个马来混合选区:

斯里斯迪亚(Seri Setia)
班登英达(Pandan Indah)
中路(Meru)
杜顺大(Dusun Tua)
丹绒士拔(Tanjong Sepat)
武吉美拉华蒂(Bukit Melawati)
依约(Ijok)
伯马登(Permatang)
巴也加拉斯(Paya Jaras)
峇冬加里(Batang Kali)
双溪甘迪斯(Sungai Kandis)
斯里沙登(Seri Serdang)
双溪比力(Sungai Pelek)
南柏再也(Lembah Jaya)
双溪杜亚(Sungai Tua)
邓普勒公园(Taman Templer)
哥打白沙罗(Kota Damansara)
巴生港口(Pelabuhan Klang)
美丹花园(Taman Medan)
鹅唛斯蒂亚(Gombak Setia)
士毛月(Semenyih)
龙溪(Dengkil)

槟州、吉打、森美兰情势 

与雪兰莪相同,希盟已连续三届在槟城执政。

由于近半选民为华裔,因此选情对希盟较为有利。提名前关于更换首席部长的传闻,行动党及时止血减少冲击。

2022年大选,国盟在威省北部取得3个国席,其中包括安华家族常年驻守的峇东埔。威北的马来选区是团结政府的缺口,地理上接连吉打也会受沙努西效应影响,安华拜相后能否扳回,将考验其魅力和颜面。

槟州最特殊是华人担任首席部长,这将考验巫统党机器是否全力辅选,但是希盟仍须协助巫统赢得马来选区,确保选后的州政府涵盖巫统代表,强化团结政府正当性。

与槟城毗邻的吉打,国盟在2022大选只输一席。来自伊党的沙努西担任州务大臣三年期间,以民粹举动成为争议性人物,却在该州马来社会享有颇高的声望,是本次州选战斗力最强的政治明星。安华上台后,沙努西炮打联邦政府的场景,让国盟获得不少州民的掌声,盖过他施政上的弊端。

吉打是摇摆州,但希盟或国阵要在本届州选扭转局势难如登天,非马来裔选民流露政治无力感,影响投票意愿,但国盟也有地方派系问题,希盟和国阵不会全军复没。

森美兰对希盟与国阵而言,选情相对稳定,马来人支持度也是偏高。

以2022年大选为基础,巫统在森美兰的马来人支持度,在六州中是最高的。即使是希盟,在森美兰的马来人支持度,也在六州当中居第二位。森美兰受绿潮冲击较轻,伊党的实力在雪兰莪以南开始逊色,因此森美兰是团结政府选战压力较轻的地方。

不过,由于森美兰是巫统最具优势的一州,选后该党有可能争取出任州务大臣。如果巫统选后无法在任何一州主导州政府,巫统当权派不容易向党内交待,也不符团结政府内部权力平衡。 

吉兰丹与登嘉楼:维持现状

自1990年起伊党连续六届主导吉兰丹政府,但政绩乏善可陈,经济和基础设施落后。

州政府缺乏治理能力,吉兰丹选民已经滋生疲惫感,但苦于在野党没有培养出替代的团队领袖。诚信党一直无法在丹州取得稳固根基;巫统虽然保持一定得票率,但历经分裂后有待重建。

过去的选举,伊党以道德诉求依靠游子选民取得胜利,由于今年投票前没有特假,因此外州游子选民投票率值得观察。 

至于登嘉楼,国盟选情相对稳定,巫统仍然四分五裂,现任州务大臣是航天工程师出身,态度稳建。选举期间遇到登州王室葬礼,也影响巫统和希盟造势动员。


本文为华研智库六州选举报告,撰写人为潘永强(华研智库委员会副主任)、李泰德(华研智库委员会成员)。

本文内容是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当今大马》立场。